超越

每次看見孩子的學習，看著他們怎麼跨過那一個僵界點，看著他們自發性努力地獲取更多的能力與知識，看著他們怎麼努力地要長大……就常常為這些生命力所感動。

孩子們生命的成長，常常是漸漸地慢慢地發生，當累積到很明顯的改變，忽然間意識到它的改變，記得初進幼稚園，有個大孩子，他的身體有點像中正紀念堂前的衛兵，硬邦邦地，常常覺得他對人防衛著，把自己的情感與柔情全封進冰冰的地窖裡，過了不久， 有一天有查覺到，那孩子的地窖似乎被愛融化了，他的情感與愛慢慢地滲透出來，身體不再如此僵直與防備，他開始放鬆自己，可以快樂地跳舞，也能享受與人的擁抱，他的創意也比以前更豐富了，這是從什麼時侯開始退冰的？是怎麼發生的？說實在地，我講不出一個很明確的點。

前一陣子還有個剛進學校的小孩，他看起來非常地乖巧，他也總是很能配合老師與學校，即使在所有孩子都很興奮時，他常常是那個唯一可以乖乖地坐好不亂動且專心聽講的孩子；當自由時間玩遊戲時，他是那個要問老師他可以玩什麼，不亂拿玩具的孩子；要作創作時他的反應常是「我不會」；當可開動吃飯時，他總會再跟老師確認後才開動，且他一定是可以專心地吃上兩碗飯且不挑食的孩子；當午睡時間，他也一直是很能自動鋪棉被趕快入眠的孩子。說實在的，其實這讓我們有點擔心，雖然是很好控制，但覺得像是一直在討指令的機器人，為他的生命感到憂心。慢慢地他也越來越放鬆了，有時可能會很淘氣，有時可能會能叛逆，雖然他說「不要」的情形越來越多了，但他說「不會」的時侯也越來越少，他越來越清楚自己喜歡做的事，生命的熱情漸漸地燃燒起來，有一次在公園運動場裡，我們鼓勵孩子們發明運動暖身，他的肢體竟也放開來了，開始喜歡發明動作，本來對跳舞說「我不會」的孩子，那天在晨間愛的圈圈裡我看見他快樂地發明舞歩，跳起舞來了。

有些「超越」可能在當天就發生了，記得同樣的這個男孩，有一次，他早上進校選了個用剪刀剪直線的工作，年紀小小的他(他可是我們學校裡最小的小朋友)，連剪刀都拿得不太穩，他沒有說「不會」也沒有說「不要」，他自己試了幾次，連一般的直線都剪不起來，但越試越好，他沒有放棄，頂多是說「老師你教我」，不過後來他還是自己試了試，當天就能剪出幾刀很不錯的直線。



上次戶外教學在台大校園，一個體能很好的孩子，他爬上了對孩子來講頗高的水泥牆，其他的孩子看了好羡慕，只見無論大大小小，他們開始奮力地往上爬，面對這樣強力的學習動機，老師要擋也擋不住，只能在旁注意他們的安全，只見一雙雙的小小手臂，努力地張著小小的肌肉，使儘吃奶的力氣，往上爭札著，有些抓了又滑了下來，但卻越挫越勇，到最後，大家全爬上牆了，為每個人的手臂肌肉留下一篇美事。

我們學校還有個女孩很愛玩盪鞦韆，每次看見她沈醉於鞦韆搖籃裡都覺得很甜蜜，像是世界是極為和平與安詳的，那天那個體能很好的孩子也來玩盪鞦韆了，他站在鞦韆上，以自己的全身的力氣搖盪著鞦韆，鞦韆盪得好高好高，這小女孩看了好心動，一直霸佔著鞦韆不肯讓人(她平常可是很講理的，很能跟人輪流玩的)，她試著各種方法，先是單腳踩再來雙腳踩，也試了先坐著再站起來，然後也試了各個不同的用力方式，經過了幾次挫折，她都不放棄，最後她終於靠自己的力量讓自己盪得好高好高，這才讓她覺得滿意，讓給其他人玩盪鞦韆。

變成大人以後，那種生命力的展現似乎就越來越消逝了，可能也因有了不同的責任，生命的方向不同，我們除了自己的長大外，也得盡力滋養這社會上其他的人，這長大不只是空間的往上，這生命是得長得更深更廣，像樹根一般地讓這大樹更強狀更堅固，這是不同生命力的展現，不同的超越空間，這樣的生命力也是很值得喝采的吧。

2006.10 劉雅琪